广东茂名，为什么是南方水果第一城？

世界上每五颗荔枝，就有一颗来自传说中的“中国水果第一城”——茂名。

除了荔枝，中国人都爱吃的龙眼、香蕉，同样是茂名的特产。茂名时常位列荔枝、龙眼、香蕉全国产量三冠，每年收获的水果总量高达400万吨！

茂名不止“中国水果第一城”那么简单。她位于广东，居民却不全讲粤语；不像珠三角以轻工业见长，重工业才是她的家底（大庆之前的中国石油之城便是茂名）；她是珠三角外GDP最高的广东城市，却很传统，被誉为“中国最有年味的地方”。

想不到吧，这不是东北，是岭南的茂名。摄影/周冠江

茂名，凭什么号称“中国水果第一城”？

茂名如今最为人所知的身份是甜美的水果产地，毕竟年产400万吨水果的硬实力太强，藏都藏不住。那一份甜蜜背后悠久的历史、得天独厚的环境、农人的热爱与汗水，同样值得了解。

桂香四溢的桂味是茂名荔枝的重要品种。摄影/小鸭肝

茂名人种了两千多年的荔枝是茂名水果的缩影。在号称“荔枝第一镇”的茂名高州市根子镇，隋唐年间的贡园保存至今。漫步其间看到流传千年却依旧硕果累累的古树，想到它们穿越了苏轼大啖荔枝的时代，今天的食客也会平添几分“风流尤拍古人肩”的豪放气派。

茂名荔枝园800年白糖罂古树。摄影/吴昊

这些珍贵的荔枝古树，为今人保留了原汁原味的古代荔枝风味。早熟的三月红、甜中藏有一抹酸的妃子笑、爽脆清甜的白糖罂、带有桂花香气的桂味……荔枝的常见品种足以让消费者挑花眼。上述这些仅仅是茂名70余种荔枝的一小部分。

国家荔枝种质资源圃就在茂名高州市根子镇。摄影/吴昊

茂名人对荔枝的爱已经融入生活。古时流传下来的高州荔枝祭，如今演化为荔枝成熟时，让乡亲们吃宴席、看表演庆祝丰收的庆典。而作为中国南北向公路干线之一的包茂高速，因为经过从茂名到重庆的荔枝产区，随后穿越中国北方，被当地人亲切地称为“荔枝高速”。

茂名不止盛产荔枝。这里的龙眼（桂圆）种植面积近年来稳定在70万亩以上，是中国最大的龙眼生产基地。不知道这些果实有多少变成桂圆干，与红枣、花生、莲子一起，见证着新婚夫妇喜结良缘的时刻；又有多少变成了“三泡台”原料，泡一杯搭配馍馍、炖肉，温暖了西北人无数个早晨。

除了常见水果，茂名还盛产黄榄、三华李这样的小众水果。如果哪天奶茶店又捧出了网红水果，你可以合理怀疑它来自茂名。

林林总总的水果凑在一起，成就了茂名每年近400万吨的惊人水果产量，自然有实力冲击“中国水果第一市”的荣誉。这背后既源于茂名人的勤劳，也源于这里独特的地理环境。

茂名水果产量在广东一骑绝尘。制图/任东

富庶的广东省其实是一个多山的省份，平原占比不到三分之一。位于广东省西南部的茂名，则浓缩了广东的地貌。云开、勾漏、云雾三大山脉框定了茂名大致的地理区域，形成了众多丘陵与谷地。平原汇集了大量人口，成为城市发展的基础，而海洋则为茂名的未来带来更多可能。

大山阻挡了来自北方的寒冷空气，也把更多降雨留在了这里。茂名地处亚热带与热带的交界处，水热条件极佳，不但降水充沛，光照g也非常优越。这些条件相互组合，让茂名成为热带、亚热带水果生长的乐土。茂名的水果不止称雄中国，还广泛出口，获得了国际市场的广泛认可。

茂名，不止于水果！

群山助力了茂名成为水果之都，却阻碍了交通，造就了相对孤立的地理环境。事实上，别说连接中原地区了，这里与珠三角的交通都不太通畅。如今，茂名到广州间的公路一到假日依旧有可能堵车，不难想象古代这里与中原的交通有多难。

茂名晏镜岭，分隔了怒涛和平静的海湾。摄影/GD阿梧

在古代粤西这片地处东亚与东南亚交界处的边陲之地，被纳入中央王朝统治的过程一波三折。秦始皇下令开凿的灵渠建立了与岭南的交通联系，设置的象郡、南海郡开启了编户齐民的先声。然而一旦经历乱世，这里便容易失控。

茂名区位示意图。制图/孙璐

冼夫人是推动这里长期统一的关键人物。她是南北朝末期当地少数民族首领，嫁给了太守，丈夫死后成为这里的实际统治者。她本可以趁乱世割据一方，却积极推动汉化，归顺中央王朝。

她为后世留下了一个稳定、统一的高凉地区（以如今茂名为中心），和一句“唯用一好心”的教诲。如今茂名不但有400多座冼太夫人庙，还在城市徽标中藏着大写的好心。在茂名，总能听到历史的回响。

如今茂名取好心之意创造市徽。摄影/GD阿梧

当地稳定后，一波又一波移民来到这里分片聚居，形成了当地层层叠叠的方言区，为各个城区积淀出各有特色的风俗。不但广府人来到这里觉得当地人口音好玩却难懂，而且茂名不同方言区的人，如果用各自的方言交流，也半靠听半靠猜。

茂名方言地图，

淹没在“毋”（mou2）、“冇”（maau5）、“狂”(kwong4)、“戥”（dang6）的海洋里。

制图/孙璐

除了山，塑造茂名的另一种力量便是海。广东西北高东南低、东南临海的地形如同一个缩小版的中国，而茂名的海岸线又浓缩了广东。广东第一大鱼港——电白博贺渔港就位于茂名。

茂名博贺港成全了多少广东人，对生猛海鲜的渴望。摄影/GD阿梧

这里是南海龙虾、对虾、海参、鲜鱼、膏蟹的集散地，也是全国最大的罗非鱼、海蜇和南风螺生产基地。提到电白区，茂名人便能想到沙滩、大排档和那些让人挑花眼的生猛海鲜。

向左滑动。茂名博贺港的渔民与丰收的海鲜。摄影/吴昊

“水果之都”茂名掩不住的油都底色

山海之间的茂名其实是一座非常年轻的城市，她的第一个身份不是“中国热带水果第一市”，也不是“广东渔获第一港”，而是可以从石头里榨出油的“华南油都”，是新中国工业发展的希望。

上世纪五十年代，中国石油产量极低，严重制约工业发展。茂名的油页岩却可以露天开采，甚至被当地小孩捡来烤红薯吃。茂名一度被寄予了摘掉中国贫油帽子的重任。

茂名炼油厂的冷却塔，映照当年的历史。摄影/周冠江

如果你行走在茂名茂南区的老旧石油小区，听到老人用带着“大碴子味儿”的东北话聊天，也不用感到惊奇。自五十年代开始，来自五湖四海的十几万石油工人来到茂名，其中很多人来自老页岩油基地辽宁抚顺。就这样，又一批新移民来到了茂名，在茂南区形成了星星点点普通话甚至东北话的孤岛。

茂名的老城区，见证了一个时代的辉煌。摄影/GD阿梧

虽然后来大庆、胜利等一系列油田被成功开发，页岩油重要性降低，但是茂名已然形成了成体系的石油化工产业，撑起了当地的经济发展。茂名市政府所在的茂南区，最主要的几条交通干线至今以油城X路命名，成为那段火热年代的印记。

随着中国经济腾笼换鸟，茂名的石化企业已经向绿色石化转型，而曾经的油页岩露天矿被改造为生态公园，成为市民消闲的好去处和游客的打卡地。

曾经高污染的露天矿，如今如同幻境的生态公园。摄影/周冠江

刚来到茂名的人往往会吃惊于这里“四线城市”的城建水平和没有中心的分布特点。其实，受益于大地、丘陵和海洋的馈赠，茂名的每个市区都有自己的特点，聚在一起托起了珠三角外省内最高的GDP。

茂名没有珠三角繁华，但也别有一番风味。摄影/李康华

2017年，茂名荣获央视《魅力中国城》节目冠军，成为六百万茂名人最骄傲的一段集体记忆，要获得如此荣誉，仅凭水果、工业、海港还不够，更重要的还是茂名保留了地道的人间烟火。

“中国最有年味的地方”是如何练成的？

茂名的人间烟火直观地体现在节日上。

从正月正穷节开始，历经花开时的花朝节，秋收时的跳花棚，农历十一月的冼太夫人诞，到腊月二七做籺吃结束，几乎每个月都有特殊的习俗。家里有矿的茂名人是节就过，这里生活的丰富程度，实在让两点一线的打工人羡慕。

茂名信宜窦州古城一角，些许古建筑点缀了茂名人的生活。摄影/吴昊

节日中最重磅、最有特色的，自然是庆祝新年的年例活动。至于年例到底多重要？茂名人会说“年例大过年”。为此，城市里的打工人会收拾行李，回到自己的家乡。因为即使在茂名，味道最正的年例也只有在乡村才能体验。

类似高州木刻版画的民间艺术，往往源自丰富的年俗。摄影/吴昊

年例的核心内容是游神和做醮。当地人抬出庙里的神像、敲锣打鼓、舞龙舞狮。吸引乡亲们驻足观看，配合鞭炮不绝于耳的声响和火药气味，拉满了节日的欢庆气氛。而做醮指的是大摆筵席。二者搭配真是幸福年味的二次方。

届时每个村庄会大办庆典1-3天。为了邀请周边村镇的亲友，把年例办得热热闹闹，不同村的年例还会错开时间举办。所以全市的年例会从正月初二开始，一直延续到二月末。很多亲戚多、住得散的茂名人，都有过年期间流连于不同村落间，天天大鱼大肉吃麻了的经历。

从软糯粘牙的籺到鲜美的海鲜；口衔红包的白切鸡到讲究形式的三茶五酒，年例是茂名物产丰富、民俗独特的最好体现。

做醮的C位白切鸡，乍看与广州的别无二致，在细节处理和风味追求上却大有不同。鲜嫩的鸡肉和弹牙的外皮不蘸葱姜，而是浸入提鲜的酱油、辛辣的沙姜，挂满油香四溢的花生油。原本清淡的白切鸡魔改后，被赋予了冲击感更强的全新味觉体验。

茂名夜市鱼丸。摄影/李康华

茂名白切鸡充分体现了茂名味道的特点——非常诚实的宽油重味，非常诚实的快乐。茂名各个城区里，散布着诸如高州薯包籺、刺龟皮汤、鱼炸蚝炸、墨鱼饼、大薯糖水、簸箕炊、食惯嘴粉皮等等多样的小吃，大多体现了善用油的特色。

其中最受欢迎的是茂名捞粉，软滑的宽米粉拌入浓香的韭菜油、蒜末、酱油，它似乎是广东肠粉与广西米粉的中间状态。这便是最家常，却最有粤西特色的茂名小吃，是无数茂名人心中的家乡味。

从茂名的菜场，一窥茂名的生活。摄影/戴楚辉

曾经成为出行障碍的群山，被开发为森林公园，变成了茂名人周末出行的目的地。并不拥挤的免费海滩是茂名人下班后恋爱、消闲、发呆的好去处。四季供应的新鲜水果，归港渔船带回的鲜鱼，春节回乡参与的年例都是日常生活的点缀。不似珠三角地区那样忙碌、高效、现代，茂名人的生活，有点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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