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达城茶馆】从“六相祠”说到元稹

关于达城，不同年龄的人有不同的认知，一致的是，她是我们共同热爱的家乡；我们达城人爱时尚，我们达城人爱怀旧，我们达城人更爱聊天。

把你的龙门阵摆给大家听！这里，便是“达城茶馆”。打开手机，清茶一杯，或回忆、或畅想，或打赏、或吐槽，谈天说地，说古论今，在我们自己的“达城茶馆”。

本期茶馆，李光积请听老师讲——

达县城原有个“六相祠”，最初建在文庙泮池侧(现文华街原地区农业局)；明代嘉靖年间，知州杨洪将其移于学宫讲,堂，后因朝代更迭、战乱频频，六相祠与州署内之“六相阁”均废弃。直到清朝嘉庆丙寅（1806）年，知县余永宁于府署右侧（凤凰头）重建，成为旧时达城著名的“八景”之一。

六相祠

重建的“六相祠”为砖木结构，分主楼和吊楼两部分。主楼正中设有祭坛，上供唐宋两朝曾在通州为官后入阁拜相的李桥、李适之、刘晏、韩滉、元稹、张商英等6人的“牌位”，百余年来香火不绝，尤其在明、清科举时代，学子应试前必去祠内拜祭；新官上任来这里，文官下轿、武官下马才能入内祭奠，以示尊重。这规矩沿袭到民国时期。达城解放后，因扩建街道才将年久失修的“六相祠”拆除。

“六相祠”虽然拆除了，但祠里曾经奉祀的6位名人，却长久地留在达城民众的脑海里。有资料记载，6位名人中，除开张商英是宋朝人，其他5人都生活在唐代。而且也只有张商英是四川人。

出生在蜀州新津.的张商英“处事卓绝，豪视一世”。其貌魁伟、能骑善射，少时即从军征战、屡立战功。宋徽宗大观元年（1106年）任通州主薄，大观四年入阁，任中书侍郎、拜尚书右仆射，他为官清正、刚直不阿，后因不容于专权乱政的蔡京，被罢官去职。其余5人中，李峤是赵州赞皇（今属河北省）人，幼聪慧好学，15岁即通“五经”，20岁举进士。唐玄宗开元初年任通州刺史，他力主兴修水利、治理河道，减轻地方赋税徭役，为百姓办了不少实事。只是他任通州刺史不足一年·即被贬为庐州别驾。后得入朝，官至中书门下平章、封赵国公。李峤能诗，与骆宾王齐名。有《李峤集》传世。第二位李适之，京兆（今陕西西安）人，唐玄宗开元中任通州刺史。善诗画，处事强干果决。天宝年间任吏部、中书门下平章事，因与右相李林甫政见不合，惧而离职，晚年贬为宜春太守。第三位刘晏，曹州南华（今山东东明）人，早慧，8岁能文，后经宰相张说面试、颇受器重，不久即被授予太子正字，举贤良方正，再迁侍御史。复因权臣排挤，被贬为通州刺史。刘晏为官清廉，在通州任上，常布衣草履、深入民间、关心民间疾苦，适时放粮赈济灾民。曾任户部侍郎，代宗宝应二年迁吏部尚书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，后贬为度盐铁使。刘晏是唐代著名的理财家，他精于理财，在“度盐铁使”任上，大胆推行财政改革，采用官船漕运、南粮北调，以平抑粮价、赈济灾民；他还倡导、鼓励农民多种桑麻，并免去新种植户3年赋税。刘晏推行的一系列改革举措，对唐代中期社会经济的发展有一定的积极作用，后来，他终因财政改革触犯了权贵的利益，被权臣杨炎构陷而死。第四位韩滉，长安（今西安）人，唐代著名画家，他出身于官宦家庭，唐肃宗至德初年出任通州郡长史，德宗贞元元年拜检校左仆射，同中书门下平章事，封镇国公。韩滉在通州任上缉盗贼、惩豪强，颇有政声。韩滉工书善画，他在地方为官时，常深入山乡田野，与农家共话农桑耘田、治水养鱼诸事，有机会了解民间疾苦，熟悉农村习俗，这为他的绘画创作提供了切实而生动的素材。《五牛图》是他的代表作。

元稹

最后一位元稹。唐代许昌（今洛阳）人，字微之，在其家族中排行第九，故人称“元九”，是唐代与白居易并称的著名诗人。元稹早年家贫而孤，靠母亲抚养教育，并亲授《书》《传》、诗文。年仅15岁的元稹即擢（选拔）“明经”（“明经”，封建社会科举的科目之一，隋唐时以诗赋取者为进士，以经义取者为“明经”，宋代改以经义、论策试进士，“明经”始废），唐宪宗元和元年（806年）举进士，拜左拾遗，曾任监察御史。因弹劾并惩治了不法官吏，被宦官进馋，贬为江陵士曹参军；元和十年（815年）再迁通州司马，后来又代了几个月的通州刺史。可惜的是，元稹在通州近4年的时间里，似乎没有、也不可能有什么建树或政绩。有论者认为，元稹当了3年多通州司马，虽无所作为，但在他代理刺史的几个月中，就大展宏图：又是“带领百姓铲草开山三十里”，又是兴修水利、整顿吏治，因而“大大改变了通州的散乱、落后面貌”。但我却以为这不一定符合实际情况，一则此说不见史书史籍，只凭一两篇糊弄鬼神的东西，没有什么说服力；第二，从元稹自己的诗文里，找不出有关这方面的记述或反映，有的是“睡到日西无一事，月储三万买教闲”的自白，而且事实上元稹被贬来通州，正忙着同再婚的妻子度蜜月、拜岳家，随后又携妻北上出川就医，同时还要创作缅怀、回味昔日未曾负责任的初恋情人的艳诗，津津乐道那种本“不足为外人道也”的故事，哪里还会有心思去督导百姓、去关心百姓疾苦。第三，在元稹代理通州刺史的几个月中，正是春种夏收秋播秋收的重要时节，元稹却还能亲自督民开山30里，还要在翠屏山半山腰修一座“戛云亭”去坐镇指挥，元稹不懂农事季节，难道百姓也都不懂却跟着瞎起哄？这真有点不可思议。第四，在元稹任通州司马的几年里的、包括刺史在内的地方官以至此前的地方当政者，大概都是“睡到日西无一事”的糊涂官、昏官，放着那么多荒山荒坡单等着元稹这位“亲民爱民”的代理刺史去督民开垦，如此“丰功伟绩”国史无记载、县志无记载，连他的自叙里也未见有所记述，而当今的某些论者却从“莫须有”中发掘出诸如此类的“事迹”，为通州之民登高相送、还要“依依惜别”找依据。

当了半年多的代理刺史后，元稹被调往虢州任长史，不久就还朝出任膳部员外郎。此后元稹因宦官失势、皇帝赏识，官职接连升迁，唐穆宗长庆二年入阁拜相、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；直到9年后，即唐文宗太和四年卒于武昌军节度使任上。

作为诗人的元稹，在诗歌理论和诗歌创作上是有一定成就的，如他的讽喻诗和长诗《连昌宫词》，都应予以肯定，而他津津乐道的艳诗和一些矫情诗，如《会真诗三十韵》《梦游春七十韵》以及《遗悲怀》三首和“曾经沧海难为水，除却巫山不是云”之类，实在难以恭维，不过，这种关乎元稹诗品和人品的讨论，这里不去多说，可参见拙作《元稹的诗品与人品》。

有论者以为“通州以元稹闻名”这倒是事实，元镇是以他的诗，以他与朋友、包括与大诗人白居易的唱和诗，为通州扬了名，至于扬了什么名，我们还是用他的诗来说话。

先看看元稹笔下的通州是个什么样子——

初到通州住宿江馆：“江馆无人虎印泥，忽向破檐残漏处······”县城蛮荒，时有虎豹出没，所住宿的馆舍更是屋漏檐残、破败不堪；

《夜坐》诗：“雨滞更愁南瘴毒·····古城楼影横空馆，湿地虫声绕暗廊”所处环境差，空旷荒寂潮湿、虫声与瘴疠之气交相入耳、弥漫；

《酬乐天寄生衣》诗：“秋茅处处流痎虐，夜鸟声声哭瘴云。”再述所居环境之差：夜鸟在瘴气中哀号，疟疾在茅屋间肆虐”；

《酬乐天得微之诗，知通州事，因成四首》诗：“茅檐屋舍竹篱州，虎怕偏题蹄蛇两头。暗盅有时迷酒影，浮尘向日似波流。沙含水弩多伤骨，田仰畲刀少用牛。”“哭鸟昼飞人少见，怅魂夜啸虎行多。满身沙虱无防处，独脚山魈不奈何。”“荒芜满院不能锄，甑有尘埃圃乏蔬·····苦境万般君莫问，·······”反复诉说通州地方荒僻冷落，虎蛇横行、空气污浊，沙尘无孔不入、虫虱防不胜防，自己身处苦境，就像“饥摇困尾”的丧家狗，“热暴枯鳞”的失水鱼；

《虫豸诗》序：“通之地，丛秽卑褊，砧瘴阴郁，焰为虫蛇，备有辛螫。蛇之毒百，而鼻塞者尤之。虻.之辈亦百，而虻、蟆、浮尘、蜘蛛、蚊子、蛒蜂之类，最甚害人······不知者，遭辄死。”在元稹笔下，通州就是个空气不畅、阳光难透，污秽瘴疠塞目、虫兽病菌滋生的地方。

《酬乐天雨后见忆》诗：“雨滑危梁性命愁，差池一步万事休。黄泉便是通州郡，渐入黄泥渐到州。”雨天路滑，屋漏梁危。如此恶劣的环境，元稹已觉得无法生存，他已把通州当成埋葬他的地方了。

元稹对通州的观感就是如此，那他对通州人又是什么印象呢？他在《酬乐天得微之诗，知通州事，因成四首》中说：“阁栏都大似巢居，入衙官吏声似鸟······市井无钱论尺丈，田畴付火罢耕锄。”写出通州人住房简陋、巢穴而居，十街上百姓买卖东西也不用钱，只比长短，耕田也不用锄头只用火烧；连通州的官员说话都土头土脑，有如枭鸟的叫声。在元稹看来，通州人就是贫穷、落后、愚昧，一点没有文明社会的气息。

在《酬乐天东南行诗一百韵》序里，元稹明白地宣称：“通之人莫可与言诗者，唯妻淑在旁知状”，言下之意就是，在通州除开他妻子，没人能有与他交流谈诗的水平。

可见元稹不但怨厌通州这个地方，对通州的官吏士民一概未放在眼里。

元稹在通州写了不少与朋友唱和的、与通州有关的诗，确实把通州的名声远扬到大江南北、塞外关中，只不过扬的是贫困、落后、愚昧的臭名声而已。

（文中元稹的诗文均引自《元稹与通州》一书）

2021年1月23日                         

李光积，达高中退休教师，从事教育工作近50年，嗜藏书、勤练笔，时有短文、小诗见诸报刊。已出版《达州市高级中学百年校史演义（前编）·春潮澎湃》和散文故事集《白云千载》，另有长篇章回体消失《碧血黄花》、红四方面军战史故事集《巴山红云》达高中百年校史演义（后编）《春阳高照》、散文随笔集《达州剪影》等，正联系出版。